民國,上海。
南京路似乎永遠繁華熱鬧,載滿乘客的電車鈴叮咚地響,黃包車夫用汗褡子抹了把汗,又繼續不知疲累地奔跑起來,執勤的警吹哨指揮路上一輛黑的福特汽車暫時停下,接著車前走過一隊手拉著手的稚園孩。
永安百貨位於南京路的最中心,這裏是全上海最大也是最高檔的百貨公司,裏麵售賣著琳瑯滿目的舶來品,通俗來講做“洋貨”,從鍾表香煙到服飾珠寶應有盡有,吸引著整個上海上流社會的太太姐。
二層珠寶區,西裝革履的售貨員戴著白絨布手套,將一條散發著瑩潤澤的珍珠項鏈從櫥櫃裏取出,然後心翼翼地給麵前的客戴上。
另一個售貨員捧著鏡子,顧梔戴著項鏈,對著鏡子照了照。
鏡子裏的人頭發燙時下最流行的卷,櫻桃柳葉眉,一雙杏眼眼波流轉,脖頸上原本瑩白的珍珠項鏈在白的襯托下竟也黯淡了幾分。上的一件淡紫旗袍,料子一看就價值不菲,並且裁剪的十分合宜,掐出旗袍下姣好的曲線。
售貨員雙手並攏恭敬地放在前,微笑給對麵的客做介紹:“這是我們店裏來的最新款,整條項鏈選用的都是產自澳大利亞的南洋珍珠,每顆之間的直徑誤差都於01毫米,顧姐您是全上海第一個試戴這條項鏈的……”
他話還沒完,對麵的客就已經收回落在鏡中自己上的視線,淡淡了句:“幫我包起來吧,還有剛才那幾件。”
“好的顧姐,。”售貨員臉上笑容更甚,朝微微鞠了個躬,轉去包項鏈了。
珠寶行經理也隨即出場,衝恭敬地笑著。
顧梔輕輕了這條項鏈。澳大利亞在哪裏不知道,毫米是個什麽東西也不清楚,隻是最後那句“全上海第一個試戴”極大地取悅了,讓產生要把這條項鏈買下來的想法。
要的東西已經在打包了,顧梔被經理引導坐在店裏的沙發上,店員給端來了一杯式咖啡。
咖啡用鑲金沿的致瓷杯裝著,顧梔端起杯喝了一口,咖啡苦的味道讓眉頭忍不住輕輕皺起,不過皺起的眉頭很快便展了開來,臉上換上一副似乎對這東西很滿意的笑意,對經理點了點頭,不聲地放下手中咖啡杯,翹起一條纖細的,繼續等待自己剛買的首飾打包。
顧梔著杯子裏黑漆漆的咖啡,實在想不通現在為什麽會有人喜歡喝這種東西,不過從來沒有對誰過自己不喜歡喝咖啡,甚至在外人麵前能像剛才那樣舉止得宜地喝著,裝作一副喜歡的樣子,畢竟這是現在上海上流社會的太太姐們都喝的東西,自己不喝怎麽行呢?
另一邊,顧梔買下的首飾已經包好了。
陳家明從滿臉堆笑的經理手中接過顧梔要的珠寶首飾,付了錢,然後走到顧梔邊,微微躬:“顧姐,東西都包好了。”
顧梔看到陳家明手上的禮品盒:“好。”
抓著手包優雅起,在經理和店員的鞠躬恭送下出了珠寶行。
陳家明拎著顧梔今買的東西跟在後。
顧梔看著陳家明手上自己今的戰利品十分滿意,購果然能夠給人帶來好心,吐了一口氣,又想到自己之前訂做的旗袍應該已經做好了,今剛好順便取回去,:“去盛服飾。”
陳家明點頭:“好的。”
陳家明是霍廷琛的書,每次顧梔出門購陳家明都會跟著,一開始顧梔還不習慣後老是跟個男人,但是當發現霍廷琛讓這個男人跟著的作用是付錢和拎包的時候便坦然接了,並且他對自己的態度還算得上十分恭敬。
盛服飾離永安百貨不算遠,走路幾分鍾能到,但顧梔還是選擇了坐車。
穿旗袍的麗人踩著高跟鞋,走向一輛下車漆閃閃發亮的黑奔馳汽車,穿西裝的男人放下手裏大包包的禮品盒,搶上前為恭敬拉開車門,等坐進去之後,才走向駕駛座。
這樣的場景畫麵雖然每每時都會在南京路上演,但還是引來一些路人悄悄的注目,顧梔坐在汽車裏,到那些來自車窗外的豔羨的目,心裏用的。
車子啟,速度並不快,顧梔看著車窗外。
南京路永遠都熱鬧繁華,其中最屬一家商行門前人頭攢,明明大門還閉著,門口已是被圍得水泄不通。
顧梔看了一眼上麵的牌匾,四個字隻認得前麵兩個“匯”,後麵兩個字要複雜一點,不認識。
“匯。”顧梔在裏默念了一下這兩個字,突然想起了之前顧楊跟過的最近風靡上海的一個東西,“匯彩票”。
彩票這種東西從清末年就有了,隻不過之前一直是一些打鬧,直到最近政府開始手彩票行業,大幅度提高中獎金額和發行量,一連開出了好幾個上萬的巨獎,彩票這種東西才徹底在上海風靡。
人人都想做一夜暴富的夢,離今的開獎時間還有好幾個時,就已經有那麽多人守在門口迫不及待地等了。
顧楊當時跟這個“匯彩票”的時候一臉鄙夷,他這都是政府設下的騙局,那些一夜暴富的例子都是彩票發行商編織的夢,用來吸引人那些真正想一夜暴富的人前赴後繼掏出鈔票,而我們當代的新青年應該腳踏實,不要沉迷於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好的生活要用自己的雙手來創造。
顧梔聽顧楊的時候一直在點頭,在想顧楊是讀書人,的有話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沒好意思跟顧楊自己覺得其實真的買一買也沒什麽,畢竟又不貴,萬一中了呢?
顧梔出了會兒神,車子已經停在了盛服飾的門口,陳家明為拉開車門。
盛服飾專營高檔裝,除了旗袍定做以為還賣各種平西洋服飾,洋裝禮服什麽的。顧梔取了自己之前定做的旗袍,然後去二樓看了看售賣的品西洋服飾。
現在上海的大家姐們大都分兩類,一類喜歡穿旗袍,一類穿洋裝。
顧梔是穿旗袍的那一類,即使不是大家姐。
事實證明對滿是蕾的洋裝的確沒什麽興趣,顧梔逛了兩圈覺得興致缺缺,直到最後來到賣士和的地方才打起了點神。
顧梔了手底的黑吊帶尼龍,冰涼的在手裏十分舒服,怪不得霍廷琛會喜歡穿這個東西。
上次的兩條都被撕破了,顧梔讓店員給拿兩條新的包起來。
陳家明在跟顧梔進到賣用品地方的時候稍微顯得有些不自在,不過顧梔倒是坦然,一邊讓店員去給包,一邊問霍廷琛有沒有告訴他他什麽時候會去楠靜公館。
陳家明聽後掩輕咳了一聲:“暫時還沒有,霍先生有空的話自然會見您的。”
顧梔兩條秀眉不由地擰。
都快一個月了,還沒有嗎?
楠靜公館是住的地方,霍廷琛一直把安頓在那裏。跟了霍廷琛三年,也沒能踏進霍家主宅。
現在雖然倡導一夫一妻,但是大戶人家納姨太太這種事在上海還是十分普遍,而霍家的規矩,男人娶了正妻後才可以納姨太太,所以現在的顧梔,在所有人眼裏,是霍廷琛的準姨太。
大家都知道霍廷琛有個人,還帶這個人出席過幾次聚會,但礙於家裏的規矩一直養在外麵,隻等將來找到個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結婚之後,便把這個外麵的準姨太太納進來。
顧梔也一直期盼著霍廷琛結婚的那一,然後就可以正式以姨太太的份進霍家,不像現在,還隻是養在外麵的伴,沒名沒分。
以前的霍廷琛起碼半個月去那裏一回,有時候甚至一個星期一回,帶出去上街參加聚會什麽的還另算,可是最近,霍廷琛見的次數明顯了,現在更是一個多月都沒見上麵了。
陳家明口中的霍先生下次去楠靜公館的時間還不清楚,頓時讓顧梔整個人產生了濃濃的危機。
不是沒有想到霍廷琛會有厭倦的那一,可是再怎麽,也要等到正式為他的姨太太之後才行啊!
那個時候已經是正式姨太太了,即使霍廷琛厭倦了也是正兒八經霍家的人,食無缺零花錢管夠,而不像現在這樣,還沒當姨太太霍廷琛就厭倦了的話,要是現在一腳把踹了,怕是什麽也撈不著。
那到時候該向誰理去?
想到此,顧梔渾打了個冷戰。
不行,不可以,霍廷琛不能在還沒為他正式的姨太太之前就厭倦。
顧梔抬眼,看到眼前琳瑯滿目的外國,趕又指了兩件估著霍廷琛會喜歡的款式讓店員給包上。
陳家明又拎著顧梔買下的大包包跟走出盛服飾。
顧梔這次沒有心思再自己坐上大汽車時路人豔羨的目了,陳家明開車駛離路邊停車位,另一輛黑的轎車隨即停了進去,也是黑的奔馳車,整個上海市都沒有幾輛的新款,這讓顧梔忍住不那輛車的方向看了眼。
從車上下來兩個人。
顧梔在看到其中一個人的麵容後頓時整個人一愣。
從車上下來的是……
一個四十來歲,戴翡翠手鐲和項鏈,一優雅的旗袍,脖子上還係著一條時髦的巾,臉上毫沒有歲月的風華,保養得十分得宜。
這個人顧梔認識,是霍廷琛的母親。
而另一個……
一白洋裝,年紀看起來跟顧梔差不多,耳墜上的鑽石在下閃閃發亮,跟那些即使穿上奢侈品也不像那回事的姨太太人不同,即使隔的遠遠的,顧梔也能到這位姐氣質渾然,舉手投足都是上流社會正兒八經的大家姐氣派,正跟霍廷琛的母親笑笑。
顧梔的目一直落在那位年輕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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